市井生活速写之二
草根众生相（外二章）
●江文林（安徽）
从超市购物后出来，一下子围上来两三个揽生意的三轮车车夫。“坐我的车吧！快捷。”话语是从堆满笑脸的胡子间发出来的。我很为难。再仔细一看，在超市门口排队的三轮车有十多辆。车夫们在寒风中有的伸出脑袋，有的在车上吸烟，有的向行人打手势……
西门的李奶奶，住在一间破旧的平房里。前面街上的商住楼把这里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从早到晚阳光不愿光顾。而经常来骚扰的是巷子里的东北风。朝东的窗子破损的玻璃只用块塑料布临时抵挡，朝西房门的摇头还留了个窟窿。我真担心，不懂得向建筑商讨回阳光权的李奶奶，这个冬天怎么过？
襄河边的码头上，一群妇女一边用力地举起棒槌浣衣，一边嘻嘻哈哈地谈论街头巷尾的花边新闻：“隔壁小王的丈夫嫖娼昨晚被派出所抓住了。”“听说苏果超市今天酱油、香醋打六折……”
新华路的理发店，除了正在刮脸、刮胡子的男人不敢张嘴，十把椅子上的三位男宾正指手划脚地胡吹刮侃：“昨天，中央又干倒了一军委副主席！”这边话未落地，那边矮胖子挣脱了理发师的双手，激动地说：“活该！”边说还边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听说滁州市委书记也被请去喝茶了。”“真的？”“真的！”……
菜场门口，市场管理人员正在追赶一些挑着担子卖菜的“游击队”。风平浪静时，菜农才把担子歇下，招揽行人。有时菜刚称过，钱还没收，远处的城管身影一晃，赶快收秤走人，否则又要买新秤了。他们视城管人员为“天敌”，又怕又恨，口里不时发出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清的咒骂声。
一到下午，一家挨着一家的小店铺，门可罗雀。几个小店主索性在店铺门口支起一张小方桌，围在一起打起麻将。他们在嬉笑怒骂中，早就忘却了今天的生意如何，收入的丰歉。此刻，他们最关心的是手里抓来的白皮、红中如何搭配才能尽快“胡”牌。
公交车上，拎着大包小包蔬菜瓜果的爷爷、奶奶，正东张西望寻找空位，不料想身旁座位上一对情侣同时站起身来：“爷爷！奶奶！请坐！”乐得两位老人连声称赞：“哎哟，真谢谢啦！”说话间，奶奶从塑料袋里掏出两个桔子，硬生生地塞在男孩的口袋里，弄得一车人都笑了起来。
寒风中的三轮车夫回到家中翘起二郎腿，就着花生米喝起老酒，那种满足和富有胜过开豪车的大款。
冬去春来，经历了像严寒考验过冬那株老梅似的李奶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藏卧在别墅里孤独的白领，永远也体会不到老人战胜“寒魔”的欣慰。
佝偻着腰，一边挑着空筐，一边蘸着口水，笑吟吟地数着今日卖菜所得的郊区菜农，成就感毫不亚于股市里的埋单者。
……
他们是最普通的百姓，他们是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社会底层。他们有时需要别人帮助，关键时刻他们也会关心别人。喜、怒、哀、乐是他们常用的表情包，有时，他们会高喉咙、大嗓门，喜、笑、怒、骂。但是在大多数时间，微笑经常会挂在脸上。看来，心情对于贫穷和富有没有明显的界限。
有人富得流油，但精神空虚要去自残；有些人穷得叮当响，但家庭和睦，笑口常开，精神富有。在别人看来是等米下锅的日子，而他们却过得有滋有味。可见，“富有”并不是富人的专利，“贫穷”也不全是草根的代名词。
◆扫楼梯的神秘女人
“哗！哗！哗！”扫楼梯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从卫生间的窗户传来，我轻轻地把窗拉开了一条缝，透过这条一厘米左右的缝隙，我看到了一位戴着遮阳帽、护着大口罩、穿着工作服的人，正吃力地扫着楼道。
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了“他”，而确定是“她”，是从她扫地的动作和咳嗽声来判断的。一开始，并不明白是男性还是女性。按照天气，虽然夏末秋初，但天气仍然燥热。这样的穿着，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防护吗？
从邻居的口中得知，扫楼道的是一位中学老师的爱人，原先在某金融机构工作。因单位合并，被裁了下来。设想一下，坐在宽敞的银行工作间，操作着电脑，开着冷气，她一定是很潇洒的。体面的工作无形之中抬高了她的身份，她不可能像今天这样严丝密缝地包装自己。而如今，工作性质变了，工作环境变了，却把自己封闭起来，是她自己把自己从高峰摔向了低谷。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碰到了正在保洁的她。轻轻地打开房门，端出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辛苦了，歇歇吧！喝杯茶。”她不好意思地停下手中的扫帚，连声说：“谢谢！谢谢！我不渴！”说话的时候连口罩都没拿掉。我很谅解。以后的日子，只要我碰到她在保洁时，就会主动地同她打招呼，打开门，欢迎到我家坐坐。虽然没有如愿，但明显看出，她不再像以前那么扭扭捏捏了，心态似乎坦然了许多。看到她细微的变化，我心里十分高兴。
说真话，我无需看到她的脸，更无需打听她的身份、姓名等等。
古人云：“贫不足羞，可羞是贫而无志；贱不足恶，可恶是贱而无能。”（《小窗幽记》）一个人，只要明白自己所做的是为他人服务，让他人获得幸福，为他人在创造价值，自己的工作就是伟大的。尊重自己，面对现实，就应该坦然面对一切。白领、蓝领，只不过是社会分工。妄自菲薄，自我矮化，刻意封闭，只能把自己游离于社会之外。
◆我不是作家
昨天，在《天府散文》的平台上，刊发了我的一篇短文，出于尊重作者，总编发了一个编者按：“即日起，本平台不定期推出安徽作家江文林先生的系列散文《市井生活速写》，感悟真实生活，体悟百味人生。”
说真的，当我看到了“编者按”，特别是看到了“安徽作家”四个字，我的脸红了，我真有点坐不住了。我是“作家”吗？我扪心自问。答案是，非也！
工作期间，我也曾出过一个合著《全椒县经济与教育调查》，不过那是省教育厅领导和市、县政府布置的任务，各市、县教育局都得按时完成，我被指定为《全椒县经济与教育调查》的执笔人。三个多月的调查实录终于交卷。没想到合集成书，但最后的著名，除了我以外，还有县长、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县政府办主任、分管教育的县政府办副主任、县教育局包括局长在内的党组成员名单……足有半页纸的篇幅，以至于后来拿到三千元稿费，我买了三十二个小收音机，只要有名字，人手一个。这是我第一次“出书”经历。
五年前，当我接到县文联结辑出版一套文学丛书的通知时，也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与个人出书相比，集体出版的费用相对少了许多。即便如此，我心知肚明，正式出版著作，总得让人开卷有益。我才疏学浅，充其量是个舞文弄墨的文学爱好者。平时偶有短文见报，那是“死猫逮到活耗子”。后来在县文联曹丰华同志的撺掇与鼓励之下，才承诺此事。书是出版了，但是我始终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我总觉得最对不住的是读者，最担心的也是读者。洋洋洒洒几十万字，有无阅读价值？我心中真无底。况且在这出书人比读书人多的年代，我的书有无读者问津？不管怎样，丑媳妇已见公婆了，要杀要剐、要吐槽、要拍砖，已身不由己，只能“孤注一掷”了。因为不论从文采、文笔到文学的知名度，想以一本书“立牌坊”也是痴人梦语，更不能因为出了一本书就能称得上“家”的。
平时工作之余和退休以后，我除了看书，也常常写一些短文打发时间。因为我生的笨，打牌不精，玩麻将只会“推倒成”，也没有市场。近几年来，我先后在《人民教育》《中国教育报》《安徽教育》《扬子晚报》《新安晚报》《滁州日报》《全椒报》等报纸杂志上发表了几篇小文。你相信否？“光环”有时会从天而降。“邀请函”、“颁奖函”像雪片似飞来。有的冠以“中国XX出版社”，有的还冠以“世界名人大辞典编委会”。为了让你相信，还抬出不少当代名人分别担任主编、编委之职。还有一函更是让你目瞪口呆：把你的“个人简历”都打印好了。真是万事俱备，只要你已下决心，拍板就成。
可这板，也不是随便拍的。登一篇文章到丛书，你得缴上—元的版面费，给你一个一等奖，颁发的奖杯分金、银、铜奖，价格分别为3、、元不等，连烫金的证书也要收00元。要在《世界教育名人大字典》上留下芳名和简历，一万元也不算多。
有些还盗用名报名刊的名义，向你抛出橄榄枝。我曾在省教育刊物上发表过几篇有关教育教学业务方面的论文。刊出后不久，就有打着“中国高等教育出版社”、“中国教育报刊培训中心”、“XX大学教育出版社”的旗号，来诱惑、拉拢。我心里明白，我的文章明明谈的是基础教育问题，与“大学出版社”、“XX高等教育出版社”八棍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怎么“大学出版社”、“XX高等教育出版社”对此类文章兴趣起来？说透了一个字是“骗”！
我真为他们找错对象而惋惜。因为我是一个一毛不拔的“吝啬鬼”，一个从教育战线退下的“下岗”之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这些飞来的“光环”对于像我这类人已不具备任何诱惑作用。因为它们确实属于毫无价值的光环！
要想真正成为一个“作家”，成为一个值钱的“作家”，我还真赞同《天府散文》的总编胡大奎先生的一段名言：“要想值钱，就得有质。这‘质’，是素质，是品质，是质量。低调为人，踏实作文；克服浮躁，静心思考；深入生活，仔细观察；反复琢磨，认真斟酌；展开思维，视角新颖，摒弃那些虚无缥缈的头衔，不去参与那些以留言、点赞、阅读量为前提的‘大赛’‘竞赛’，按照自己对生活的所思、所悟、所感，踏实码好每个字，甚至每个标点符号，当你把自己放在‘不值钱’的位置时，说不定你在读者心中已经‘很值钱’了。若疑，试试何妨？”
我再次声明，我不是作家！如果我是作家，“一竹杆打下去，十人可能十人都是作家”。哈哈！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江文林，安徽全椒人。中学高级教师,，全椒县政协第六届委员。先后在《人民教育》、《中国教育报》、《新安晚报》、《扬子晚报》、《安徽教育》、《滁州日报》、《全椒报》发表散文、报告文学、小说三百多篇。主要作品有：散文集《奎光漫笔》（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3万字）、《全椒县经济与教育调查（安徽教育出版社）》，小说《责任》获“中国教育报”征文二等奖。
现为县作家协会常务理事，县历史文化研究会、县吴敬梓研究会会员、县城乡建设文化咨询委员会委员。
《天府散文》编委成员
总编：胡大奎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
副总编：马玉荣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
主编：何源胜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四川省南充市作家协会会员
副主编：张小明
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
西藏书法家协会会员
唐明霞
四川省散文学会安岳分会理事
四川省安岳县作家协会理事
四川省安岳县诗书画院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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