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条狗,活得像人一样新京报书评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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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城市化,狗也在城市化,而被人的城市化所抛下的狗狗们,既没有像它们祖辈那样飞奔在田野或陪着主人看护一道门,也没有像城市里“高贵”的宠物狗那样被宠爱,吃喝不愁。

被抛下的它们,游荡在城市街道、小区、学校、公园、垃圾箱。人们叫它们“野狗”或“流浪狗”。

比利时绘本画家嘉贝利·文生绘《流浪狗之歌》(版本:湖北美术出版社·海豚传媒,年10月)插图。

如果我们进入它们的世界,即便只是尝试进入,也会有一番发现和体会。有的称霸一方,制造破坏,有的处于流浪狗最底层,在残酷的环境中求生存、寻找爱情,更不必说整个流浪狗群体与那些“得宠”宠物狗相比的命运之别。

本文作者就讲述了他与一只流浪狗“小黄”的故事,他所见到的,所听闻的,以及由此展开的命运想象。小黄不会进入电梯门,它知道在那后面,是自己永远无法进入的世界。它温柔,它也追求自己的爱情,但在强大的情敌面前无力保护自己的爱情,只有在对方受到“家暴”后默默帮着舔伤口。这反而成了一段短暂的幸福时光。后来,它消失了。它是否叫小黄也无人知晓。

撰文

李夏恩

01

与小黄的第一次神交

冬天的夜晚太安静了,静得几乎让缩在被窝里酣睡的人忘了它有多冷。每一丝白日里微不足道的声响,都会被这寒冷的静谧放大:冬夜行人踏在生冷的水泥地上发出脚步声、羽绒服来回摩擦的窸窣声、淌出的鼻涕吸回鼻腔里的吸溜声、吐着白雾的呼吸声……或许,还有几声汪汪的吠叫,从被冬夜染成黑铁色的灌木丛里发出来。先是带些警觉的高叫,当脚步越来越近,便成了咕哝般的呢喃。

一双小小的、黑豆般的眼睛,从树叶中探出来,视线越过冷冷的、湿乎乎的鼻子,盯在那双由远及近向前迈步的脚步上,就这样盯着它们一前一后地渐行渐远,连同声音一起消失在冬夜寂静的深处。

作者曾经拍下小黄的一张照片,但后来找不着,这是此后拍下的附近其他流浪狗。这只长得很像小黄。拍摄:李夏恩

那是小黄的叫声。从初春到深秋,从盛夏到凛冬,它似乎总是喜欢以这种方式迎接小区里夜归的行人。尽管这些脚步匆匆的人与它毫无关系,甚至不会在意它的叫声,但它还是这样带着警觉,也带着希冀,仿佛一直在等待着某一声脚步会在它的眼前停下来。

但停下来又如何呢?会有一双手轻轻抚弄它伸过来的脏兮兮的头吗?还是会在它探出来的鼻子前放上一点食物?甚至把它抱起来带回家呢?抑或只是停了一下,然后又带着受了惊吓的愠怒匆匆走开呢?我得承认,在与小黄的第一次相遇时,我就是这样做的。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寒冷冬夜,末班高铁到站已经将近凌晨,步伐疲惫,身心麻木,就这样拖着双脚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快到楼下时,小路旁的灌木丛里突然响起一阵吠叫,如此猝不及防,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我不由得怔住了,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黄白色的小脑袋从灌木里探出来,一双在黑夜里仍然亮晶晶的黑豆眼睛就这样巴巴地望着我,发出人类犹豫不决时才会发出的咕哝声。

电影《流浪狗》()剧照。

我们彼此对视了片刻。它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抬头望着我,探出两只毛茸茸的小脚试探性地伸向我的鞋。我的鞋固然在暴土扬长的街道上奔波一天,但也比它长年被污染上缕缕黑道的毛要干净得多。我故意咳嗽一声,把脚轻轻挪了挪,它似乎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有些失落地缩回灌木丛里,任凭我走过去。我与小黄的第一次神交就止于此了。

02

电梯门的后面

是小黄永远无法进入的世界

小黄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我一直也不清楚。我从来没有这样唤过它,但跟邻居一提“小黄”,他们马上就会知道这是“我们楼里那条狗”——这句话听起来仿佛小黄是我们楼里某户人家养的狗。但其实不是,它只是“住”在我们楼里,而且活动范围从不会超过一楼。尽管每天清晨傍晚,都有一条条皮毛梳洗得光洁柔亮的小狗被主人牵着从它的眼前走过,进到电梯里,回到它们各自温暖的家里。但它却从来没有尾随同胞一同进入电梯。

站在门口的一只“流浪狗”。拍摄:李夏恩

它只是这样沉默地注视着这些受到人类眷顾的同胞走进电梯,注视着电梯门合上,就仿佛它清清楚楚地知道电梯门的后面,是一个自己永远无法进入的世界。它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那是一楼一家邻居门前被千踩万踏的脏兮兮的地垫,卧在上面蜷成一团,眯着眼睛等待着下一只走进电梯的同胞。

如果电梯与狗之间的关系算是一个譬喻的话,那么小区里的狗确实像上上下下的电梯一样,可以划分为不同的等级。我一向对狗的品种没有研究,但也能看出狗中确实存在着某种种姓制度。高种姓的狗是那些所谓血统优良的品种,譬如晃着四条短腿,像老年痴呆一样吐着舌头的柯基;或是仿佛从破产甩卖的淘宝玩具店血拼买回来的大型绒毛玩具般的松狮;以及童话书里玛丽有只小羊羔羔的卷毛小狗。

狗如其人,它们的主人们也都穿着入时,无论盛夏裙裤,还是入冬大衣,即使不是高档专卖店里模特身上的款式,也是淘宝上精心搜刮来的A货。主人和狗都属于一个排外的小圈子,高种姓的狗只能与同一种姓的同类在一起玩耍,才能保证它们结合后诞育的后代永远保持这一高贵的种姓,在人类划定的狗类等级制度中居于高位。

从某种意义上说,狗的种姓制度比人类还要严格,高种姓狗的主人或许会被《泰坦尼克号》里穷小子杰克与富家女萝丝之间超越贵贱等级的真挚爱情感动得声泪俱下。但倘使真有其他低种姓的狗试图走近自家血统高贵的宝贝,这些主人们的脸上便会立刻换上一副责骂下属的专业怒容,保证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退避三舍。

这些低种姓的狗,就是所谓的杂种狗。它们的主人大都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大爷大妈。当他们怀抱手牵自家心肝宝贝聚集在花坛边唠叨家长里短时,周围的时间都仿佛倒退了三十年,回到那个端着搪瓷缸子泡茶看报,只待铃声一响下班回家的激情燃烧的岁月里。

或许是因为具有倒转时光的超能力,所以这些大爷大妈们似乎总有大把时间可供挥霍。从早晨八九点开始,他们便兴致勃勃地与上班族同挤一辆公交,呵斥这些熬夜赶工的年轻人不知尊敬长辈,竟敢任由刷老年卡上车的资深乘客站着,自己却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在公园里,到处可以看到他们牵着的小狗在路上留下的深褐色痕迹。

纪录片《广场上的舞蹈》()画面。

傍晚,当那些疲惫的上班族终于摇摇晃晃地爬回各自的出租屋打开手机点一份外卖时,这些深谙养生之道早早吃过晚饭的大爷大妈们,便准时现身于小区广场,或在震天响的《凤凰传奇》引吭高歌中翩翩起舞,或热心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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